男女主角分别是晋明鸢贺云瑄的其他类型小说《被疑生野种?娘娘靠发癫整治后宫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露将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你说你是我儿子?”晋明鸢问。她现在正躺在一个破落的院子里,旁边就是一口枯井。浑身疼的像是散架了一样,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一言难尽的看着面前这个只到她腰的小孩。“嗯,还是个野种。”小孩也看着她,声音平静无波,乌溜溜的眼睛却还含着好奇的盯着晋明鸢打量。晋明鸢听罢,只觉得脑袋越来越疼了,她不明白,一个才只有五岁的孩子,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野种。大抵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小孩又一本正经的解释:“他们都说你是曾经的四皇子妃,在四皇子登基之前与人苟合怀上了我,这才被丢进了冷宫。”四皇子妃?在四皇子登基之前与人苟合生野种?乍一听到这个解释,晋明鸢只觉得脑袋上的青筋突突乱跳。她是没了记忆,可她又不是傻子,作为好端端的四皇子妃,在自己丈夫即将登基的时候跑去与...
她现在正躺在一个破落的院子里,旁边就是一口枯井。
浑身疼的像是散架了一样,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一言难尽的看着面前这个只到她腰的小孩。
“嗯,还是个野种。”小孩也看着她,声音平静无波,乌溜溜的眼睛却还含着好奇的盯着晋明鸢打量。
晋明鸢听罢,只觉得脑袋越来越疼了,她不明白,一个才只有五岁的孩子,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野种。
大抵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小孩又一本正经的解释:“他们都说你是曾经的四皇子妃,在四皇子登基之前与人苟合怀上了我,这才被丢进了冷宫。”
四皇子妃?在四皇子登基之前与人苟合生野种?
乍一听到这个解释,晋明鸢只觉得脑袋上的青筋突突乱跳。
她是没了记忆,可她又不是傻子,作为好端端的四皇子妃,在自己丈夫即将登基的时候跑去与人苟合生野种,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反正晋明鸢只要想想,就觉得她不可能那么做。
晋明鸢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小孩招了招手:“过来,跟娘说说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虽然觉得小孩那几句话,信息量有些大,也让她匪夷所思,但看到那小孩与她五分相似的脸,晋明鸢接受的很快。
但那小孩在听到她口中那句娘的时候,却好像愣了一下,硬是僵持了好久也没动静。
晋明鸢只能自己爬起来,揉了揉还在发痛的太阳穴,朝着他走了过去。
小孩坐在一个小凳子上,面前摆了块粗粝的石头,晋明鸢刚睁开眼的时候,他在吭哧吭哧的磨着镰刀,现在动作倒是停了,但那镰刀还摆在他的面前。
走的近了,晋明鸢先看到的是他被石头擦出血来的手指,她连忙在身上翻着一阵,却是连一块帕子都没能找到。
身上的布料脏兮兮的,晋明鸢只能撕了里衣来给他包扎伤口。
之前只是看还不觉得,现在手触及到小孩的手腕,她才发现这孩子太瘦了,就像是皮肉紧贴着骨骼一样,骨头的轮廓都清晰可见。
肌肤相碰,那小孩瑟缩了一下,就要把手抽回去,晋明鸢忙道:“别动,我先帮你包扎伤口。”
小孩果然不再动了,晋明鸢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都看着自己的侧脸,看得很认真,又好像带着好奇。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小孩忽然问。
晋明鸢点了点头,她刚要再问一句,那小孩却道:“贺云瑄。”
晋明鸢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名字。
“你掉进了枯井里,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把你救上来的。”他继续说。
“黑衣服的人?”晋明鸢重复一遍。
贺云瑄点了点头,声音有些生硬:“我不认识。”
晋明鸢也知道,从这孩子这里问不出多少东西,她在他手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才把目光落在了那把磨的发亮的镰刀上。
“你磨镰刀做什么?”她问。
贺云瑄方才还有问必答,这会儿却是略微垂下了眼睑,看着那把镰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大片阴影,好一会儿才说:“割韭菜,做饭。”
经他这一提,晋明鸢也看到院子里有一块菜地,地里只长了一片郁郁葱葱的韭菜,这么看来,他们母子二人应当就是靠这个过活的。
晋明鸢又看向了贺云瑄那皮包骨头的手腕,还有这冷宫破旧的似是不遮风的门窗,她当真想不明白自己之前怎么忍心带着儿子在这儿住那么久。
不行,她必须得想办法带云瑄离开这鬼地方。
这般想着,晋明鸢戳了戳贺云瑄的小脸:“乖乖,在这里等着,娘去割菜做饭。”
贺云瑄有些犹豫,瞧着晋明鸢尽是不信任:“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会做饭?”
“应该会吧。”晋明鸢也有些不确定,她确实不记得关于自己之前的事了,不过她看到韭菜水井这些东西都是认识的,应该只是忘了经历而已。
贺云瑄看着她不说话,眉头却紧紧的皱起。
晋明鸢伸手,摸了摸他的眉心:“小孩子家家的,皱眉做什么?开心点,天塌下来还有娘顶着呢。”
她转身进了菜地。
贺云瑄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木讷的抬起手来,按在眉心处被她碰过的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碰他。
今日也是她第一次与他说话。
可是为什么呢?
她明明那么讨厌他,就算她失忆了,他也没有瞒她,他都告诉她了,他就是个野种,她这次为什么没有像以前那样躲开?
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贺云瑄抬脚朝着晋明鸢走过去,离得近了,他忽然惊呼:“你在做什么?”
“割韭菜呀。”晋明鸢有些茫然。
“韭菜哪里有你这样一根根割的?算了,你给我吧。”贺云瑄跺了跺脚,他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伸手就抢过了晋明鸢手里的镰刀。
晋明鸢捏着手里的三五根菜,看着小孩弯腰,小手在菜地里一抓一把菜,镰刀一划就整齐的割了下来。
很快就咔咔的割了一大把菜摆在了一边,晋明鸢看看那堆菜,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一把就将贺云瑄抱进了怀里:“宝贝儿子,小瑄瑄,你可真厉害,真是娘的好宝贝。”
镰刀咔嗒一下掉在了地上,贺云瑄一双小手僵着,完全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别扭道:“你…你怎么说话那么…那么…”
他一连说了几个那么,却根本想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太轻了,晋明鸢一只手就能抱起他,她另一只手又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那么什么?娘说的哪句不是实话?娘的宝贝儿子小瑄瑄,走,娘去给你做饭。”
贺云瑄像是失神了,直到她把他放在一边,转身进了厨房,他都回不过神来。
她叫他宝贝。
他真是她的宝贝吗?
不是的,她只是失忆了,不记得了而已,她之前从来不理他的。
贺云瑄还陷在自己的回忆里,忽然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他猛地回神,便看到厨房里已是浓烟滚滚,那个女人跌跌撞撞的从里边闯出来,站在门口被呛的咳嗽不止。
“我…宝贝儿子,我好像不会做饭。”对上贺云瑄的目光,晋明鸢也很尴尬,她真不知道她不会做饭。
她明明想生火的,可那烟却怎么也止不住,呛的她眼泪更是流个不停。
贺云瑄还没说话,只听到外面哐当一声响,有两个丫鬟撞门进来,粉衣丫鬟不耐烦的道:“小野种,你又作什么妖呢?”
绿衣丫鬟翻了个白眼:“你个小野种真是一日也不消停,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个贱命,陛下准你留在这宫里已经是大发慈悲,你还天天作妖惹事,我这就打死你个小野种。”
两个人气势汹汹。
贺云瑄却像是习惯了,站在原地不跑不闹,任由那绿衣丫鬟急步过来,拽住了他的手腕。
晋明鸢再也忍不住,抄起手里的烧火棍就朝着绿衣丫鬟砸了过去,嘴里还骂道:“给你胆了是不是?当着我的面打我儿子,当老娘是泥捏的吗?”
背上传来一阵剧痛,绿衣丫鬟闷哼一声,那粉衣丫鬟也是满脸错愕:“晋明鸢?你要护着这个小野种?”
天知道贺云瑄今日一直都在为晋明鸢捏着把汗。
他也不知第几次将冲动压了下去,直到此刻才终于按捺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句。
她拉着一个不知是不是他爹的人给他们送饭也好,又或者处置欣贵人和芙蕖柳枝两个宫女也罢,这些总归未必能传到那个人的耳中。
可贵妃就不一定了。
这满宫的人都知道,陛下最在意的就是贵妃,即便是太后,都不会对着贵妃说一句重话的,她现在这么针对贵妃,那个人一定会知道的。
那个人一直都讨厌他们母子,任由这些下人们欺辱他们母子,一旦贵妃在这儿受了委屈,那他们的处境只会更糟。
虽然贺云瑄现在对贵妃的态度也有些心存疑惑,但他无比清楚,不管贵妃是什么心思,只要对方没有撕破脸的意思,她们也绝不能撕破脸。
“小瑄瑄,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哪里不客气了?你这样为贵妃说话,可太伤为娘的心了。”
晋明鸢完全没办法把贺云瑄的担忧感同身受,她更关注的反而是另一件事,就连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没有刻意的压低,完全足够让贵妃听到。
贵妃先是愣了一下,那张原本僵硬的脸倒是有了几分笑意,赞许的看了贺云瑄一眼。
贵妃身边的满春看向贺云瑄时,眼睛里同样是赞许,看来娘娘这段时间对这个小东西好,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他确实更喜欢娘娘。
“我…”感觉到别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贺云瑄的耳朵略微红了红,他绷着一张小脸,连语气里都带了几分僵硬:“你别乱说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想解释,但对上贵妃的那双眼睛,抿了抿唇,自知不能当着贵妃的面说这些,干脆就闭了嘴。
晋明鸢脸上闪过几分受伤之色,她不舍得为难贺云瑄,干脆看向了贵妃:“你不是要查这件事吗?那就赶紧查呀,查完了快走,别耽误我跟我儿子相处。”
贵妃那好不容易缓和了几分的脸色又崩了,她的胸脯都有几分起伏,但很快又被她稳住了,她一双杏眼望向了欣贵人:“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在姐姐宫里?”
“臣妾…贵妃娘娘,你可得为臣妾做主呀,臣妾也是想为陛下分忧。
今日…今日臣妾偶然遇到了冷宫的宫女,听她们说晋娘娘好像疯了,对这个小野种格外的好,这宫里谁不知道陛下不喜这小野种,臣妾只是想来提醒一句,哪曾想…
哪曾想这一进门,就看到晋娘娘与这小野种山珍海味的吃,这…这冷宫哪有这些吃食?
定是这小野种年纪轻轻不学好跑出去偷盗了,而且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的。
但晋娘娘非要护着他,臣妾便因此与晋娘娘起了冲突,还请贵妃为臣妾做主呀。”欣贵人说。
听了她的说辞,芙蕖很快就反应过来,也连忙道:“事实就是这样的贵妃娘娘,当初是张公公让奴婢们跟着于嬷嬷过来盯着晋娘娘,奴婢们一直不敢忘了陛下的吩咐,今日一见晋娘娘对这小野种又亲又抱的,奴婢便想着去通知陛下。
当时因为陛下不在紫宸殿,奴婢们又遇见了欣贵人,欣贵人人说会替奴婢们做主,所以才…
还请贵妃娘娘明鉴,奴婢们真的只是因为陛下的吩咐,才去请人的,而且这些吃食明显就不是冷宫里的东西,她如今既不听从陛下的命令,还敢放任着这小野种偷盗,还请娘娘一定要给她些教训。”
柳枝也是连连点头:“芙蕖说的对,娘娘,她如今这般实在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必须得给她一些教训才行,否则若是陛下追究下来,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啊。
尤其是这小野种,小小年纪竟敢偷盗,以后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呢,依奴婢看就是得杖责一顿,让他长长记性才行。”
这会儿柳枝就好像又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瞬间恢复了她嚣张的气焰,目光也挑衅的看向了晋明鸢。
晋明鸢进冷宫五年,她们就守在这里五年,这冷宫陛下从未踏足过一步,里面的吃食环境她们再清楚不过了,眼下这些东西除了偷来的,就再也没有别的可能。
即便贵妃再与晋明鸢姐妹情深,如今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也不可能包庇的。
这母子二人既已被幽禁在此,就该本本分分的,如今竟然还敢对她们这么嚣张,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谁说我儿子偷盗了,贵妃对我与云瑄那么好,她心疼侄子,给侄子送些吃食,怎么到你们这儿就成了偷盗?你们几人这般言语,岂不是污了贵妃的心意?”晋明鸢说。
这些吃食的来历就算不是偷盗,也确实不干不净,晋明鸢自己倒是清楚,就算今日那男人可能是云瑄的生父,她现在一个弃妃的身份,也不能与外男扯上关系。
这饭菜的来历吗,肯定是要遮掩的。
不能让云瑄背上偷盗之名,也不能让贵妃深查下去,那就只能先推出去。
贵妃皱着眉,看向了晋明鸢,而欣贵人和芙蕖柳枝则也是错愕的盯着晋明鸢。
晋明鸢说:“看什么看?贵妃人就在这里,我还能说谎吗?贵妃平日里对我与云瑄那么好,送些吃食有问题吗?还是你们觉得贵妃方才的话就是在说谎,贵妃根本就不会给我与云瑄送东西?”
“当然不是,我们当然不敢质疑贵妃,原来这些东西竟然是贵妃送的呀,这都是一场误会。”欣贵人连连否认,她脸色讨好的看向贵妃的方向,就算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质疑贵妃说谎呀。
欣贵人这话一说,就像是变相的定死了这些东西就是贵妃送的,若是贵妃再否认的话,反而又像是再推翻她自己方才说的那些对晋明鸢姐妹情深。
贵妃说:“不明事情真相,你怎么能对姐姐发难呢?欣贵人,你真是太过分了,还有你们两个,本宫之前不是嘱咐你们照顾姐姐吗?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这些年本宫给姐姐送了多少东西,只是一顿饭而已,何至于让你们这么发难?
话到这里,本宫还正好要问问你们,这些年本宫送来的东西呢,姐姐房里怎会如此清贫?”
贵妃说的质问的话,目光却看向了桌上那些还没有用完的饭菜。
这东西根本不是她送的,可除了她以外,还有谁会盯着晋明鸢,莫非是陛下?
难不成…
陛下要和这女人重修旧好?
贺云瑄这话一出,贺江灈的脸色都变得古怪了几分。
他眼睁睁的看着贺云瑄抖得越来越厉害,他以为这小崽子马上就要认怂,没想到他竟是还有心思反过来质问自己。
不应该说质问,确切的说他在套他的话。
贺江灈嘴唇轻启,一句讥讽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时候,胸口忽地被人锤了一拳,晋明鸢已经把贺云瑄拉到了身后:“你还有完没完了?冲儿子发什么火?你若对这破烂地方有意见,便想办法休整啊,在这里吓唬孩子算什么本事?”
晋明鸢母鸡护小鸡一般,就差直接把面前的男人生吞活剥了。
他问便也罢了,还没完没了了,她的儿子她自己都舍不得凶,这人一遍遍的质问什么?
若非他与小瑄瑄长得像,让她弄不清自己没失忆之前是不是脑子抽筋,真与这种人有些首尾,她才懒得理他。
旁的不说,就单论将他们母子丢在这里五年不闻不问,他能是什么好东西?
晋明鸢越是想下去,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她干脆不再压抑,伸手扯了贺江灈的袖子,连拖带拽的推搡着他往门外去。
她手劲极大,贺江灈一时不查,就真的被他推出了门,哐当一声,木门被摔过来,破烂的门框摇晃了好几下,才堪堪稳住,却也完全将贺江灈挡在了外面。
屋里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女子放低了声音与贺云瑄说话的声音,贺江灈的目光紧盯着那面好像稍一用力,就能四分五裂的门板,他到底什么也没说。
“陛下,可要回紫宸殿?”守在冷宫门口的张公公看完了全程,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询问,一张脸已经憋成了菜色。
乖乖哦,他方才没有看错的话,陛下是被晋娘娘强行赶出来的?
这可真是活久见了,陛下自登基以来,第一次踏入冷宫也就算了,竟然还是被晋娘娘赶出来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新闻。
张公公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晴空,真不知这天还能晴几时。
“让贵妃来紫宸殿见朕。”贺江灈又望了一眼禁闭的门扉,冷声对着张公公吩咐一句,便越过了他朝着冷宫外面走去。
“贵妃?”一门之隔的房间内,晋明鸢略有惊讶的看着贺云瑄,“你是说这宫里的贵妃经常来看我,还给我送东西,凭什么呢?”
也不怪她如此惊讶,实在是贺江灈前脚刚走,贺云瑄就像是疯了一样,将她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还质问她把贵妃送的东西藏去了哪里?
晋明鸢到现在为止,脑子里有印象的,除了贺云瑄,就是刚走的贺江灈,再然后便是那两个被她打跑的宫女,至于什么贵妃,她根本听都没听说过。
看到晋明鸢的茫然,贺云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他冷静了下来,闷声道:“这几年贵妃常来看你,她说你们是最好的姐妹,我以为,她会帮衬你的。”
说话间,贺云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女子雍容华贵的打扮。
她是这些年唯一会来冷宫探望晋明鸢的外人,她每次来的时候都是珠围翠绕,云鬓高耸,就连身边带来的下人都好像能填满这方院子。
那女人的到来,是贺云瑄见过的最多的人,也是他见过的最大的排场。
贺云瑄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心生彷徨的,可她却格外和善的拉着他的手:“你叫云瑄吧,莫怕,我与你母亲是姐妹,你可以换我一声清姨,我以后自会常来看你的,云瑄以后若有什么难处,都可以与清姨讲,清姨会照顾你。”
再后来,就是晋明鸢把她叫进了屋里,等到贵妃再出来的时候,又是和善的摸着他的脑袋:“云瑄,冷宫清苦,清姨知道你年龄小,又要长身子,给你母亲留下了许多补品,以后我们小云瑄就不用再受苦了。”
那时候,晋明鸢从不许他靠近,这个格外高贵的贵妃,却是贺云瑄所接触过的最温柔的女子。
贺云瑄对她的话从来深信不疑,只是他等呀等,盼呀盼,也没有等到晋明鸢拿出什么东西给他,甚至还不允许他靠近她的房间。
他听芙蕖和柳枝议论,说贵妃体恤姐妹,给晋明鸢带来了许多好东西,说晋明鸢不许他靠近她的房间,就是想独占贵妃带来的东西不分给他。
后来贵妃又来了几次,次次排场极大,每当贵妃走了,他总能听芙蕖和柳枝说,贵妃又给晋明鸢送来了什么。
久而久之,贺云瑄就对这样的说辞深信不疑。
在今日之前,他一直都以为晋明鸢铺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琉璃金玉,他设想了无数次晋明鸢背着他享福的模样,却从没有设想过,有一种可能是她房里比自己房里还清贫。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清姨姨亲口说…
就连芙蕖与柳枝也说见过清姨姨送来的东西,但那些东西到底去了哪里?
是清姨姨说谎了吗?
可她的一个贵妃,何至于大费周章来骗一个孩童?
贺云瑄脑子乱糟糟的,他在这件事里好像咂摸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过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他不打算把自己的怀疑告诉晋明鸢,毕竟这女人自摔了脑袋起,举动实在过于不靠谱,且让人匪夷所思。
在一切真相大白前,贺云瑄觉得还是少告诉她一点为好。
晋明鸢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贺云瑄心里已经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对于贺云瑄口中所说的那贵妃,她也没掀起太多的波澜,她无所谓的摊摊手:“小瑄瑄,这人呀,总是捧高踩低的,就算之前是姐妹,如今我落魄成了这样,什么情谊也该消磨干净了,她不帮衬我也是人之常情。
你没必要在意这种事,放心好了,有娘在饿不到你的,娘会想办法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便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看这家徒四壁的模样,晋明鸢自觉的就没把贺云瑄口中那句她与贵妃是姐妹当回事。
至于那贵妃常来看她,晋明鸢不觉得一个高在云端的人会那么好心天天来探望自己这么个据说生了野种被皇帝厌弃的弃妃。
与其说她顾及姐妹情,晋明鸢倒觉得她更像故意提醒她们云泥殊路的区别。
这里本就是规矩森严的皇宫,这人能以如此的速度轻而易举的拿来那么多摆盘都精致的吃食,就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不简单了。
贺云瑄扭头,一双带着怀疑的眼睛落在了贺江灈的身上,确切的说是盯着贺江灈腰间。
他身上的衣裳还是方才看见的那件,但腰上空荡荡的并没有配饰,就好像不久前,自己看见的那块玉佩是错觉一样。
可贺云瑄分明就记得,他刚才腰间分明就是挂着枚色泽莹润的玉佩的,那玉佩甚至还在阳光下漾出盈盈波光。
“小瑄瑄,别光愣着啊,饿坏了吧,快先喝点粥暖暖。”贺云瑄兀自失神的空档,晋明鸢已经将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推到了他面前。
女人弯着腰,手里还攥着勺子,俨然一副要喂他的模样。
她这般热情,让贺云瑄全然招架不住,思绪被强硬拉回,贺云瑄连忙从她手中夺过了勺子,只是目光还时不时的往贺江灈身上瞟。
他总觉得这个突然出现在他们世界里的男人有些古怪。
偏偏…
贺云瑄又回头看了晋明鸢一眼,这个该被他称作母亲的女人俨然没什么觉悟,这会儿正撑着腮往他碗里夹菜,根本就没有把注意力分给男人的意思。
而且看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贺云瑄也不指望她能感觉到这男人的出现古怪了。
他的眉心明显的皱起,忽然对以后的日子有些忧虑起来。
“怎么又皱眉,小小年纪怎么这般老气横秋的?娘不是给你说过许多遍了吗?天塌下来有娘顶着呢,有什么事都与娘说,娘总会给你摆平的,哪里用得着你来皱眉?”
晋明鸢对杵在门口的贺江灈确实不怎么上心,但她对自己的宝贝儿子却是格外的关注。
贺云瑄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被她看得清楚,她直接伸手,动作温柔的抚平了贺云瑄蹙起的眉心,又补了一句格外坚定的话。
做完这一切,她又一直在心里感慨,她之前到底是怎么对待这个孩子的,怎么能把他养的这般沉默老成,根本看不出一点四五岁孩童天真烂漫的样子。
晋明鸢自以为自己是给足了贺云瑄底气,殊不知她这幅大大咧咧的模样,让贺云瑄的眉皱得更深了。
小手将手中的汤匙攥得紧紧的,贺云瑄有些不懂,只是失忆而已,一个人的天性怎么能变得这么大呢?
她之前…
虽然总是不理人,可看起来很精明呀,现在怎么…
贺云瑄视线又一次看向了贺江灈,他终于提醒道:“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门口那人不进不退,身子遮挡了大片阳光,存在感高的让人忽略不了。
且不说他身份不明,就单说她如今身在冷宫,就还是皇帝的妃子,怎么能留一个男人在冷宫里久待?
索性经过贺云瑄的提醒,晋明鸢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忘了什么,她亦是偏头看了贺江灈一眼:“你这人忒不是个东西,明明身在皇城,却这么多年不出现,放任着儿子吃苦受罪,是不是今日我若没遇见你,你还不会出来?”
一对上贺江灈,晋明鸢就没了好脾气,她起了身,手叉着腰,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似是恨不得将贺江灈生吞活剥了一般。
甭管被指责的当事人是如何想,贺云瑄这会儿已经无奈地扶了扶额,见暗示行不通,他伸手拽了一下晋明鸢的袖口,直接明示:“芙蕖和柳枝走了有一会了,应该快回来了,他在这里不合适。”
他口中的芙蕖和柳枝便是方才被晋明鸢气走,扬言要去请陛下的那两个宫女。
也是这几年来一直看守冷宫的人。
经贺云瑄这么一提醒,晋明鸢脸上闪过了几分恍然之色,还不等她开口赶人,一直沉默不语的贺江灈却忽然抬脚走了过来,他一双森冷的瞳孔正落在贺云瑄的头顶:“她一直都是过得这样的日子?”
大抵是知晓问晋明鸢,必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贺江灈索性直接找了贺云瑄,目光像是夹了刀子一样,扫的贺云瑄背后汗毛都乍然立起。
贺云瑄虽是与他不熟,却明显的在他这句话里感觉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意味。
“冷宫不就是这样的环境吗?”贺云瑄咽了咽唾沫,手指将晋明鸢的衣角攥得更紧了一些,他同样站起了身,身子不高,却把晋明鸢挡在自己身后,一如方才那般。
只是他那一双黑漆漆的瞳孔里,在看向贺江灈的时候,消失了不久的探究又一次浮上眼瞳。
这个人从出现到现在的表现都过于古怪了。
贺云瑄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又或者说他的出现是不是别有用心?
看他现在的模样,好像很在意晋明鸢,可如果真的在意,晋明鸢现在的处境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这样的。
这整整五年,贺云瑄可以笃定自己切切实实没有见过他。
可若说不在意,他现在的怒火与探究好像也不似作伪。
不清楚面前人真实的身份,贺云瑄到底是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直接抛了个问题出来,让他自己去想。
他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看向贺江灈时,警惕之意一点点加深。
他总觉得,他娘这一趟好像招惹了个不得了的麻烦回来。
贺江灈视线同样没有离开贺云瑄,他看着他如同一只炸毛的小兽一般,明明肩膀都在轻微的发抖,却硬是把比他高大许多的女人挡在了背后。
他嗤笑一声:“你在防着我?你确定不告诉我,我就没办法了?”
伴随着他的声音,是一股浓烈的压迫感兜头罩了下来。
贺云瑄喉头轻微的动了动,他咽了咽唾沫,倔强道:“我没有,冷宫本来就是这样的,若是金堆玉彻,那还叫什么冷宫?”
他这话像是在说给贺江灈听的,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虽然他也震惊于晋明鸢的屋里比他住的房间还要简陋,可这也确实符合冷宫的环境。
之前于嬷嬷说过,冷宫就是罪人住的地方,自然是清苦一些。
他不明白,为什么清姨姨总说,给娘送了许多东西,为什么面前这个人,好像也那么震惊娘住的地方。
难道冷宫不是这样的吗?可那又该是什么样的?
贺江灈依旧盯着贺云瑄,贺云瑄也望着他,两双相似的眼睛撞在一起,谁也不肯退让。
贺云瑄甚至反问:“不然你以为她应该住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小瑄瑄,你认识这个人吗?”面前人的话倒是让晋明鸢短暂的收敛了些许,她好歹没在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而是转头去看贺云瑄。
贺云瑄仰着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去看男人的脸,好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没见过,应该是那个人的手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让那个人知道就不好了。”
贺云瑄从未出过冷宫,自然也不认识面前的人。
他的小手扯了扯晋明鸢的袖口,还没有打消劝说的主意。
此时他一颗小脑袋里更是疑惑满满。
他娘明明是那么个清冷孤傲的人,往日里往什么地方一站,看着月亮就是一整夜不说话,任凭周围发生什么,都好似没办法吸引她的注意力一般。
怎么只是失个忆而已,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慌什么?让他知道又怎样?老娘还想见见那小肚鸡肠的皇帝怎么回事呢,自己吃的膀大腰圆,把我儿子养的瘦骨嶙峋,什么东西?”
晋明鸢大手一挥,直接推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扯着贺云瑄的胳膊就要越过他。
只是下一刻,手腕就被人拉住了,男人眸光森森地望着她:“你失忆了?”
他说的是个问句,用的却是笃定的语气。
“你谁呀?松开,别误了我给我儿子找吃的。”晋明鸢皱眉。
贺江灈目光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确认在她眼里没有看到一丁点儿的伪装,只有明显的烦躁。
看来确实是失忆了。
目光略微的下移,他又看向了贺云瑄那只揪着她另一边袖口的手上,若非失忆,她绝不敢这么亲近这小东西。
只是......贺江灈想到方才暗一的禀报。
这冷宫素来无人靠近,她这两年也算安分,怎会无缘无故掉进枯井?
还偏偏就在他出宫围猎的时候,出了这档子意外,未免过于巧合。
贺江灈正要说话,忽听得远处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内监尖锐的声音:“陛下,哎哟,陛下哎,您去哪儿了?等等奴才们啊!”
啧,找来的倒是快。
贺江灈脸色一沉,拉了晋明鸢动作利落的将她连带着贺云瑄一起塞进了两面宫墙隔绝出来的一小片甬道里:“嘘,先别…”
“你与那狗皇帝有仇?怕看见他?”他话都没说完,晋明鸢已经眼睛亮晶晶的接上了话,她道,“瞧你这打扮身份应该不低,长得也不错,又在这后宫里游曳,还那么怕被狗皇帝发现,莫非你给狗皇帝戴绿帽了?让我瞧瞧,咦......不对,你这张脸,这双眼睛怎么这么有些像我儿子?你…你该不会是…不会是…”
后面的话晋明鸢结结巴巴大半晌,愣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口。
不…不是吧?
她宝贝儿子难不成还真…不是皇帝的种?
贺云瑄仰着脸,这会儿也是震惊的盯着贺江灈,满脸尽是惊讶,不…不能吧,真是他那素未谋面的亲爹?
一大一小两个人的目光惧在贺江灈身上游移不定,贺江灈的胸口更是起伏不定。
贺江灈还没有说话,晋明鸢已经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她伸手就拉起了贺云瑄的胳膊,很是自来熟的指责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这么多年一走了之,瞧把儿子饿的,都瘦成什么样了?你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
“陛下?陛下等等奴才啊!”
“哎呦陛下,您去哪儿了啊陛下?”
外面的声音接连不断,旁边晋明鸢更是喋喋不休,贺江灈眉心都在突突跳个不停,眼里的躁郁之色几乎要溢出来。
“闭嘴,等会再说。”这女人话太密了,贺江灈好不容易找到了插话的机会,黑着脸呵斥一句。
他气场太强,倒是震的晋明鸢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她就又道:“看你打扮的也是人模狗样的,我不管,儿子饿成这样就是你的问题,想让我闭嘴,你得想办法给我们娘俩弄吃食。”
她说了那么多句,都不见这男人反驳自己的身份,晋明鸢这会儿已经笃定了这就是孩子爹。
本来晋明鸢倒是有底气和狗皇帝据理力争改善自己和儿子的生活环境,可现在…
瞧着面前这人与贺云瑄那几分相似的脸,她还真没底了。
贺江灈并没错过晋明鸢短暂的心虚,凭借她那略有奇葩的脑回路,他大抵能猜到这女人又想到了什么,目光阴沉的几乎要化作刀子。
“你…”
“你什么你,你就说答不答应吧?”晋明鸢问。
“答应,怎么能不答应呢?”贺江灈话说的意味深长,语毕时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还差不多,他们好像走了,我和儿子回去等你,你赶紧的想办法,别把儿子饿坏了。”晋明鸢说。
她一点儿不留情的推开了面前的男人,又是大摇大摆的沿路返回,坦荡的好像一点留恋都没有,更没有注意到背后男人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
倒是被她牵着的贺云瑄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往贺江灈身上扫。
那人…真是他爹?
他没有否认,应该是的吧?
可贺云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宫墙之下一片阴影扫落下来,男人的身影隐在暗处,只腰间挂着的一块成色极佳的玉佩闪烁着莹润的光。
贺云瑄方才分明恍惚的看到,那块玉佩上好像有凸起的雕刻,像是…龙纹。
“怎么了小瑄瑄?在想什么?”晋明鸢终于察觉到了贺云瑄的不对劲,她略微弯腰,声音又放的温和了起来,和方才那副暴躁的模样判若两人。
贺云瑄小手揪着她的袖口,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发现说出口来。
或许是自己看错了呢?
那个人从来高高在上,不屑踏足冷宫附近,反正这五年来自己从未见过他,只听过他的名讳。
更何况他那么讨厌自己,就算来了,也绝不可能与自己和平共处。
“你觉得刚才那个人真是我爹吗?”贺云瑄抬眼盯着晋明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