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一向清楚自己女儿的性子，打小事情都瞒不过她。

她蹙眉，“阿灵，是不是你兄长出什么事了？你必须如实告诉我，你兄长不仅是你兄长，他若是被人捏住了把柄，对我们顾府也是灭族之祸，快说。”

顾灵闻言也被吓到了，这么严重……

她左右眼瞄了一下母亲旁边的几个侍女，而顾夫人也会意，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这里没人了，你老实说。”

“也没什么母亲……”

顾灵已经吞吞吐吐道。

顾夫人却依旧没有了耐心，“你再不说我就问你身边的丫鬟。”

顾灵只好道，“就是我和明月姐姐去了兄长在府外的宅子，见到他在里面藏的女人……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兄长还说要罚我一月禁闭呢！”

说着就捂着脸跑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夫人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惊愕，随后便是捏紧了手心。

难怪之前她一直叫他和京城贵女约谈日子他面上应下但毫无动作，竟是在府内也养了一个外室……

外室一事她虽震惊但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的夫君也就是顾父明面上没说但暗地里也有一个外室，甚至那人还有了一个五岁的儿子。

她虽心疼但也无可奈何，因为顾父原本娶她也就是为了家族维系。

而长羡呢。

若是为了区区一个外室便生出了不娶妻的念头，实在是荒谬至极。

在外头养的玩物，竟然还想登门入室不成，这是她绝对不允许的。

想了想，顾夫人当即下结论，冲着旁边的老嬷嬷道，“你明日去那宅院走一趟，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货色，让长羡如此着迷。”

“是。”

嬷嬷当即应下，她也对此事大为惊讶，毕竟公子一向是清冷端方的君子，谦和有礼，怎么会有一个外室，且做出这种为外室拒绝妻妾的事情，简直是有违礼教。

另一边，伺候画意的侍女们也清楚了这一消息，在梳头的时候小丫鬟忍不住询问了，“画意姑娘，您真的和公子成为义兄妹了？”

画意闻言点了点头，消息传的还是挺快的。

听见这话，那丫鬟忍不住道，“姑娘，您也太糊涂了，做义妹哪有做枕边人亲近，若是以后有了隔阂，那不是惨了……”

画意面上带笑，“难道做公子的枕边人就比这个简单？”

她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脾气。

古怪非常，好的时候端方持重，但若是惹急了也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丫鬟闻言只一味地叹气，也不说了，只老实给画意梳头。

但若是她，定然不会和画意一样的……

好不容易得到了让公子另眼相看的救命之恩，竟然便是提出做义兄妹……

义兄妹罢了，又不是亲的。

忽地，一个丫鬟面露焦急道，“姑娘，顾府的嬷嬷找您了……”

听见这话，画意面色一顿，随后心想，该来的总会来的，说着便起身，“我准备好了，走吧。”

其中一个丫鬟连忙道，“姑娘放心，我定然会告诉公子的……”

画意心想，顾长羡难道是什么好请的人物吗，一次两次可以，三次四次呢。

她很快便出了府，进了一个马车，方向正是顾府。

她一进去便被一个丫头叫住了，语气傲慢道，“你就是夫人请的人？”

画意闻言点头，“不错。”

“跟我来。”

说着便自己先行一个人离开，画意面上依旧平静，追了上去。

二人穿过了层层长廊，最后落到一处花苑里，花团锦簇，鸟语花香围绕，但唯一能听见的便是一群女子们的笑声，穿过了一层屏障，画意才看清楚大概是京城中的贵女们。


自简沐秋失踪后，便是如此模样了。

“宁小将军来了。”

“宁将军。”

“来，我也想听听他说了什么。”

宁少川转眼找了个椅子坐了下去。

一时间，这几人都没动静了。

京城内谁不知道，宁少川与当今陛下是青梅竹马，因着简沐秋和帝师不对付，宁少川也就恨屋及乌，连带着顾家一起讨厌。

如今……怕不是要给顾家搞些什么事？

一时间，他们纷纷摇头，不愿意掺和这档子事。

“没什么啊”

“没事，就一个醉鬼……”

虽说宁少川与当今陛下同流合污之后，世家大族就时常编排他，但他的身份和地位依旧还在那里，将门世家，如今的小将军。

宁少川只哼笑一声，眼底多了几分戾气，很快，一个翻身转过去，随手便抬起一张桌子砸向了说了几句醉话便昏迷的陈元生。

砰的一声，众人顿时寂静无声，也不敢再招惹眼前的宁少川。

差点忘记了，他的性子一向如此，京城中的小霸王，貌似只有对着一个人才会收敛起自己的性子。

陈元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挨揍，刚吃痛一声醒来，便发现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的身影，对方的模样太过煞气，令他脑门也清醒了不少，也顾不上身上带着的酒气，恭维道，“宁小将军……您怎么来了？”

宁少川面上混不吝，“你说说，帝师如何了？”

一听见这话，陈元生脑门也迅速飞转，顿时有些想戳了自己的嘴，他可真是犯贱。

怎么就让这主儿听见了……

宁少川眉眼也冷了一些，“说不说？”

陈元生眼珠子转了又转，还是瘪着嘴，盅着的脸还是没开口。

这两大家族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宁少川冷笑了一声，显然是没了耐心，眼看着一拳就要过去，陈元生见状马上求饶，“我说……我说……”

“前不久，帝师在宅院里藏了一女子，后面说是义妹，只是顾夫人似乎……不太喜欢……”

短短一句话，陈元生不断地摸着脑门的汗珠，可怜他刚被人揍了一顿，现在还要被宁少川逼供，后面也指不定会受到顾家的打压……

宁少川闻言来了兴趣，“哦？堂堂帝师啊，竟如此……”

他语气虽是遗憾，但面上却是藏不住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阿秋如今已经失踪，那他更要替她给顾长羡找些麻烦。

只是……

阿秋……

若是她能见到他，想必很快就会找他的。

宁少川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扬，很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

他倒是想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让顾长羡也动了凡心。

……

顾府内，

顾夫人笑着看向了江明月，“明月，过几日便是我的寿辰，我定会叫长羡过来的。”

江明月听见这话，面露几分羞涩，只是却又多了几分担忧，“可是……”

顾夫人也察觉到了她的顾虑，只温声道，“不妨事的……长羡的性子，你也清楚，从不会违背礼法。”

顾灵听见这话也随手给自己送了一个果子，边咀嚼边道，“对啊对啊，明月姐姐，你还是不要多想了……我兄长与你才是天作之合，那女人算什么。”

江明月听见这话，才笑了笑。

只是，笑意很快隐在了神色中，只是，那陈元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失败了。

到了顾夫人寿宴那日，

白剑询问主子，“顾府的寿宴……”

他手里还捏着一张请帖。

顾长羡视线停在了那请帖上一刻，“不必了。”

母亲近些日子做的事情，实在有失妥当。


“主子做事自然有自己的安排。”

白剑忽然出声。

其实一想，若真是把人带去了京城，必然会暴露出破绽，届时自然不用他们出手。

顾长羡依旧垂眸，面上风平浪静。

画意一边小心地盯着他们的动静，一边小口喝着水囊。

然而旅途周折，等画意真正到了曾经心心念念的京城时，面色也白了一些，完全是颠簸的，身上的疲劳也不是装出来的。

顾长羡回去后便给她安排了住宿，她整整昏睡了一下午，此后二人再没见到一面。

夜晚，画意才醒来，抬眼望过去便是陌生的环境，屋内环境雅致，规模庞大，她心里猜测了几分，随后翻开了身上的软被，想出屋子去。

外头的侍女听见了动静，动作整齐地走过来，画意瞧着她也陌生，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问，“这里是何处？”

侍女恭敬答道，“回姑娘，此处是东苑，公子的宅院。”

她是到了他的地盘上了。

画意心想，随后她也笑了一下，“我想出去转转。”

“奴婢陪您去。”

侍女说着便要扶她，画意闻言一顿，也应下了。

随后四处转了转，发现这处宅院的确僻静，也听不见外面的吵闹声。

她问，“大人呢？”

侍女知晓她说的是谁，温声道，“奴婢不清楚。”

没有主子的命令，她们也不能去探查他的消息。

画意悄然点了点头，随后道，“听说京城夜市繁华，我想去转转。”

侍女听见这话面色微变，有些迟疑，“此事，要和主子禀告。”

画意的心也微微沉了一下，不过面上依旧带笑。

也就是说她要等着他来才知道自己能不能出去了。

饭后她很快扯过被子睡觉了，再没有叫过任何人。

另一边，顾长羡此刻已经回了顾府，顾父听见他回来便叫他去了书房。

“此事完成了也好，长羡，你做的很好。”

书房内，顾父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眼前儿子的夸耀。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也紧了一些，“听说前不久你也派人去寻了那位？”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消息的，顾长羡先是派手下人找了一番，随后动身去了江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专门去找那位的呢。

顾长羡闻言面色沉稳，只是眉心微动，“不错，此事事关江山社稷，不容有差。”

听见这话，顾父面上出现了冷意，“一个女人，如何算得上江山社稷……”

往日圣贤大儒，经书百馔，都没有说过女子是他们要忠的对象。

顾父心里是有自己的盘算的。

简沐秋说到底只是一个丫头片子罢了。

说到底当初，她不过是捡了一个漏，到时候，也是要归还的。

顾长羡暗地里其实已经清楚了顾父和其他望族的想法，只不过，一时没有动静。

这些望族也同样，只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简沐秋一举拉下马。

似乎所有人都认为，她坐不稳。

顾父心思多变，这是也在探知眼前人的心思，毕竟眼前人除了是他的儿子，更是帝师。

若真的有什么异动，也该观测他的心思。

“长羡，你以为呢。”

顾长羡只扯了扯唇角，“一切以大局为重。”

这句话不显山不露水，自然也看不出什么偏向。

而这也正是顾父所欣慰的，他的两个儿子中，长羡最为沉稳，也最像他。

顾父面色也松缓了一些，“走吧，你母亲和你祖母已经等你很久了。”

顾长羡应下了，二人走到了正堂。


这几日，顾长羡对她比从前好像更不同了，原先他们吃饭的时候都是错开来的，到这几日，顾长羡甚至会特意过来和她用膳。

期间如坐针毡，到底是谁满意了她不说，他还留出时间看自己喂鱼，还教她写字，虽说也没什么长进吧。

如今还有时间陪她来酒楼吃饭。

她笑着正要转身，却被男人叫住，她疑惑转身看过去，便瞧见顾长羡他手中多了一个帷帽，大手轻轻捻着，随即套进了她的身上，因着这动作，二人的气息也互相交杂着，不能不让人想入非非。

她只浑身僵硬着，任由男人的动作，直到他好了，她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帷帽，映入眼帘的便是男人长身如玉，在她面前朦朦胧胧但又不容忽视的模样。

“走吧。”

顾长羡面色平静地拉过了女子的手，模样自然地走进了酒楼。

这一幕被楼上的二人尽入眼底。

江明月面色一变，她还从未瞧见过长羡哥哥这一面，温柔都给了另一个人。

思及此，她生出了更多不甘心。

这些日子，顾长羡明里暗里都已经放出消息，让所有人都不能对他身边那人动手，对那人，他竟这般爱护。

江九思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到了什么，他唤来了身边的一个小厮。

画意和顾长羡刚进酒楼，酒楼内伺候的人便过来了，来了两三人，只面色恭敬地进入包厢对他们道，“贵客稍等，招牌菜马上就来了。”

顾长羡点头应下。

不多时，桌上便多了几个菜肴，看上去更是视觉盛宴。

鹌鹑水晶脍，赤枣乌鸡汤，什锦蜜汤，龙蒸螃蟹，燕窝炒鸭丝，螃蟹小饺，玫瑰豆腐，西湖醋鱼，清炖蟹粉狮子头，火腿鲜笋，龙井虾仁，还有几样她叫不出的菜肴。

画意微微睁圆了眼睛，“这……”

身旁的顾长羡从容不迫地在旁边提上了一壶梨花白，缓缓给画意面前的杯子中倒满，“你若喜欢，以后便常来。”

见到男人给她倒酒，画意有些迟疑地伸手接住，轻轻一嗅，清香阵阵，带着梨花的味道，但又不甜腻，酒香伴花香，味道极好。

只是……似乎在哪里尝过。

顾长羡见到女子亮起来的眼睛，唇角勾了勾，拾起一只水晶虾放入她的碗中，神色认真，“尝些菜。”

画意应下，神色有些复杂。

随后也小口小口地吃着菜肴，努力不想他背后的意图。

忽的，包厢的门被缓缓叩响，传来清朗的声音，“不知帝师可在里面？”

顾长羡面色依旧，只是眉间缓缓蹙起，“何事？”

他听出了包厢外面的人是谁。

江九思的声音传入包厢内，“九思今日新得了一件东西，想请帝师品鉴一番，原本想去顾府，恰好在这里撞见了帝师。”

江家和顾家是世交，顾长羡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从小就是世家子弟的榜样，除却他近日在京城中的异常举止，几乎是没有半点可以被人挑剔的。

江明月能跟着顾长羡学琴，她的哥哥自然也能请他品鉴珍宝，这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因而，顾长羡只是稍稍停顿片刻便将人放了进来，“进。”

江九思带着他的妹妹进去了。

见到了顾长羡身边的画意，也只是稍稍顿了一下，笑着道，“今日九思新得了一幅画作，便想请帝师品鉴一番。”

随后便转身看向了画意，面色依旧带着温润有礼的笑容，“不过恰巧见到了帝师身边的姑娘，想必姑娘也是高人，不如听听姑娘的想法。”


顿时，原本气势汹汹的侍卫们都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并且退了回去。

“宁将军，今日画意姑娘的确不在东苑里。”

宁少川扬眉，冷笑了一瞬，“哦？那你就是承认先前我来找她是你在诓骗我咯。”

白舟闻言面色一顿。

“今日宁将军就算闯了进去也是没有人的，相反，若是让朝野知晓宁将军冒犯帝师，恐怕宁家也是不好交代的。”

想到了什么，继续道，“等主子回来我定会禀告他，届时宁将军要来找自然是没有人反对的。”

宁少川面色一凛，冷哼一声，“最好如此。”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恐会伤及阿秋。

宁少川这才跺跺脚，气的走了。

他迅速骑马上去，还不忘对着他的仆从道，“查查她近日会去何处。”

“是。”

他以前倒是没发现顾长羡这厮竟如此蛮横，几日过去都把他拦了下来。

想来从前世人对他的评价或许都是瞎了眼睛。

他骑马走了二里地，路上却又和一辆马车撞上了，道上狭小，他与对方的马车互不相让。

宁少川冷笑一声，“滚开。”

马车上的车夫听见这话正要说些什么，而里面的那位却是伸手掀开了帘子，见到了来人，勾唇一笑，“是宁将军。”

宁少川面上也挑眉看着来人，身着官服，唇红齿白间又添了几分阴郁。

“是罗大人啊……”

罗成允，现任大理寺卿，与顾长羡向来是一丘之貉。

“宁将军此行是为何事？”

罗成允不动声色询问道。

宁少川没有明确回答，“有事。”

“我方才倒是瞧见帝师的人匆匆忙忙去了城外小庐，原本还想拜见一番……”

城外小庐？

宁少川面色一紧，正欲调转马头方向，只是心底又闪过了一丝猜测，他笑了一下，“那真是奇怪……”

罗成允也回之笑容，随后对着车夫道，“便让宁将军先行一步吧。”

“我还有事，便不与罗大人叙旧了。”

宁少川扬眉，说完话就立刻调转马头，只听见一阵马蹄声，地上也飘起了乱尘。

顾长羡他去那地方做什么？

莫非阿秋也在那处？

宁少川心底的疑惑也放大，夹紧马腹也加快了脚步。

罗成允只看着他离去的匆忙身影，面上的嘴角勾了勾。

今日这出戏，想必很热闹了。

“走吧。”

不多时，他神色淡淡道。

小庐内，

白剑只叫人守着那屋子外不近不远的地方，既不让人进去，也不会让人听见里面的响动。

只是，他瞧着快暗下来的天色，心底的惊讶和意外也在放大。

主子和那位已经待了很久了。

而屋子里面，也是一样的暗香浮动，地上的男人貌似身体已经凉了，而在床榻上的帐子依旧在晃动，隐约浮现出两个亲密交缠的人影，只听着一阵又一阵剧烈的晃动声，传来了女子娇弱的呻吟。

“够了……”

她只推着面前的男人，哑着嗓音道。

过了几个轮回，她的药性都已经在后面解了，只不过男人不听她的话，到后面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转眼又过了很久，帐子中的动静才渐渐消停下来。

大帐被掀开时，出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面容俊美的男人，此刻脸上情绪不见起伏，仔细看他怀里还藏了一个女子，有些虚弱无骨地靠在他的胸膛前。

男人的衣袍还在身上，只是怀里的女子就惨了，身上也没有什么完好的布料了，只能草草披着他的一件雪色中衣，被男人的衣袍死死裹住，只露出一双雪白的小脚通红地蜷缩，地上还能瞧见残留的碎布，足见方才里面的动荡……